警告：本更有双毒

明台最终还是如愿回到了军校。 

于曼丽尽了一个搭档的职责，陪着他，回来了。明台也不想再去追究她的什么过往。那必然是不堪的，他可以体贴曼丽这一点。 

况且，结果已经足够值得他庆幸。 

他回来了，又能面对着王天风。 

——不满，是从王天风说出“你可以走，于曼丽留下”的那一刻，突然间涌起的。阴暗的情绪就好像肮脏的黑水，从心底直泛上来，瞬间淹没了理智。 

好在多少还有一丝理智残留了下来。所以，明台依旧能克制住自己，在言语间尽可能地维护曼丽。尽管他已经无法形容自己内心里的恐慌：他们差一点，就双双背叛了军统，也背叛了王天风—— 

可王天风在乎的，却只是于曼丽的出走。 

他甚至没有多问明台一句。 

明台不甘心地与他争辩，试图夺回老师对自己的注意力。他讨厌这种被忽视的感觉。 

王天风最终是对他妥协了。 

——至少没有当着他的面儿只留下于曼丽。但这种姿态上的安慰持续不了太久，明台很快便意识到，王天风还是会找于曼丽私下谈话的。他又不是瞎子！他看到了王天风最后瞥向于曼丽那一眼—— 

他是在哄他。 

明台狠狠地捶着墙壁。 

从重庆回来的一路上积攒下的不安突然爆发。宿舍里的同学们纷纷侧目，可明台已经不在乎这些了。 

在于曼丽出走的那几个小时里，他想了很多。就仿佛开窍一般地，他忽然意识到王天风的可怕。 

一个可怕的可能性，正在他的头脑中，悄然地囫囵成型—— 

而刚刚王天风面对他和于曼丽的态度，也似乎隐约地印证了这一点。 

王天风早就预料到于曼丽会趁机出走。 

可看到她的归来，他也丝毫未感到吃惊。似乎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。又或者，这一切原本就由他设计好的。 

如果，王天风能从头到尾地设计于曼丽的话……那他会不会也同样地设计明台？ 

——他们都只是他手里的道具。所有的心机与反应，都在他的意料之内。 

也许，他早就知道了明台的心思。 

对他的，那一点不可告人的心思。 

更甚者，就是他设计出了这样的心思，引得明台入彀。 

明台能看到的，只是王天风想让他看到的。他的所见所求，都是王天风给予他的。 

那个被明台给爱上了的王天风，或许，根本只是个幻影。 

这个可怕的猜想令明台感觉不寒而栗。 

他倒在了宿舍的铺上。冷汗涔涔而落，打湿了身子底下的床单。 

王天风以为测试是失败的。 

他把于曼丽叫到了办公室里询问。 

面对他，于曼丽不敢有所隐瞒，将她和明台的告别与重逢交代了个底儿掉，事无巨细。所有的细节都一清二楚。 

“你知不知道，他为什么选择回来？” 

问出这一句时，王天风感觉是挫败的。 

也果不其然，于曼丽犹豫着回答道，她并不知道。 

王天风心底有些难言的失望——他倒更希望明台的选择是跟随于曼丽出走，这样，他就可以确实地拿捏到明台的把柄，好操控他。 

可现在倒好，明台是带着于曼丽回来了。而王天风依然不明白明台的动机，是什么——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？ 

他难得地在学生面前流露出一丝疲态，伸手扶住了额头。 

细雪无声地坠落在小巷里。残破的墙垣上覆着灰蒙蒙的天色。

王天风蜷缩在墙角里。

寒冷浸没了他。却不是这天气带来的寒冷。血珠沿着衣角，滴在地面上，凝成暗红色的冰凌。微弱的雾气在嘴角边绽开，像一朵烟色的花，越开越小，逐渐凋零。

先于身体垮下去的，是王天风的精神。他听见巷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，却懒得抬起头来，再去观察。

第一次任务就送命，说起来，还挺丢人的。也许以后明楼还会提起，他曾经有过这么一个短命的搭档，以嘲笑的口气。

但王天风真的不觉得，这有什么不值当。

九一八后，二十万东北军撤入山海关。

留在关外的一些残部，不是被日本人围剿，就是被收编入伪满军队。军统的东北区同样也是损失惨重，各站均转入潜伏状态。关内的军统却整理出了一份人员名单，收录了一批虽被伪满收编却依旧有心抗日的东北军旧部。他们通过在关内的弟兄联系到了军统，希望能获得支持。

王天风和明楼搭档后的第一趟任务，就是要转交这样的一份名单给关外的军统。 

因为要进入沦陷区，所以明楼顶了个受满洲国官方邀请、前来访问的学者身份，以此作为掩护。 

负责去接头的人是王天风。 

但跟南满站来的接头人一碰面儿，王天风就察觉到了蹊跷。这是个圈套。于是他拒绝交付从南京带来的人员名单，反倒临时编排了个新任务出来，命令南满站立即予以执行。 

用这个命令做借口，王天风好歹在当时是脱了身。却没有回明楼和他的落脚点，也没有和明楼联系。 

他跟叛徒打过照面，等于已经暴露。 

他不能再把明楼也暴露了。 

于是对明楼来说，王天风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 

整整一个月，他们失去联系。 

王天风放弃了本来的任务，独自进行另外一项工作：与南满站周旋，清查他们的底细。他已经暴露，就是过了河的卒子，再没有回头路。把损失局限在他个人身上，好歹也算是亡羊补牢。

这时候的他，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必要去练习明楼——他以为明楼早就离开了奉天。

明楼应该走了，他也必须走了。他们受过的所有 训练都让明楼明白，面对眼下的情形他应该怎么做。 

事实上，当明楼经过第一个失联的夜晚，依然没有见到自己搭档出现时，他就应当收拾好行李，退掉房间，清除掉所有存在他们之间的联系。然后迎着晨光，踏上第一列开往关内的列车。 

他应当保护好自己的掩护身份，尽快地返回到安全区。这是一个特工应当做的、最正确的事情。 

可当一个月后，当王天风正蜷缩在冰冷泥泞的暗巷里，躲避日本宪兵的时候，他又见到了明楼。因为太过震惊，王天风几乎无法辨认出这张脸。 

明楼伸手将他抓了起来，甚至都没管王天风当时还有没有气儿。 

王天风挣扎着举起枪。“滚！”枪口顶着明楼的胸膛，“回去告诉家里：不要再和这边联系！” 

明楼诧异地瞥了一眼王天风。 

王天风嗓音嘶哑地朝他吼道：“还不明白吗？不是一个、两个叛徒，是整个南满站！不能再相信这边的任何人！” 

明楼却仿若未闻，他一手拧下王天风的手枪，扔进了道旁的垃圾堆里。叛徒刚刚被王天风给铲除，已经没有人认识这张脸了。于是凭借着明楼的掩护身份，外加兜里的两张戏票，他们成功混出了日本人的封锁区。 

回到旅馆，明楼先给王天风止血。 

好不容易止住了血，明楼连满手满脸的血迹都没顾上擦，就开始痛骂王天风，“自作主张、擅自行动！”——他气得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。 

王天风则更气。 

——私自留在奉天的明楼就不算是“自作主张、擅自行动”？ 

可他当时没力气说话，只能尽力地去瞪明楼。 

大概是因为没人跟他对吼，所以明楼倒是很快就脱离了发泄，变得沉静下来。 
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王天风，开口发出的声音生冷、干涩，绷得紧紧的，仿佛一道弓弦：“疯子。你记着，我们是生死搭档。我不可能丢下你，你也别想着丢下我。” 

王天风怔怔地望着明楼，眼神中并不服气。 

“我知道，我是负责掩护的。但你明不明白什么叫‘掩护’？如果只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战友牺牲，而我只负责旁观，那你告诉我，这个‘掩护’还有什么意义！还有意义吗？！” 

王天风有时也觉得，他和明楼真是一对生死冤家。毕竟，他们在一方无法说话的情况下还能吵成一团，这样的默契，实在难得。 

他恨恨地用眼神告诉明楼自己要说的。 

明楼咬牙切齿地道：“不明白的人是你。这个身份要掩护的人，也是你。我是你的盾牌，是你的壁垒！——我不是你的累赘！” 

王天风依然以责难的眼神望着明楼。 

“如果，日本人要怀疑这个身份，那就让他们怀疑好了。这就是这个身份的价值！这才叫’掩护’。”明楼简直要被他气笑了，嘴角微微地挑起来：“如果，要远离所有的嫌疑，要我眼看着你去死，却只做明哲保身的事情……那我这个身份，还算掩护吗？应该算汉奸！彻头彻尾的汉奸。” 

不等他说完，王天风已经阖上了眼睛。 

——明楼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充满了个人英雄情结的自大狂！ 

上峰安排明楼掩护王天风，只是这一次任务的需要。虽然两个人都是特工，但早在学校里就表现出了不同的特长：王天风是搞行动的，明楼是搞情报的。这一点两个人彼此都心知肚明。 

明楼不是他的盾牌，相反，他才是明楼的一把刀。两个人之中，明楼才是价值更大、更无可取代的那一个！ 

因为当时失血过多太疲惫了，王天风只能把不满和反驳憋在肚子里，带回到南京。回到军统总部后，他和明楼大肆互告了一番对方的黑状，但最终是不了了之。 

他们很快又出现了新的分歧，于是又开始吵别的。他们要吵的东西实在太多了。 

所以直到分道扬镳，王天风还是不知道，明楼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，那一个月的时间要留在奉天。 

但他毕竟是找回了自己。 

也许明台是出于类似的理由所以要找回于曼丽——明家人都有特别强烈的责任感和保护欲吗？ 

微微叹了一口气，王天风放下遮住眼前的单手。 

于曼丽正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，见他抬起视线，赶忙地低下头去。 

王天风静静地端详着她。于曼丽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口，更不敢去揣摩老师到底在想些什么？王天风突然开口道：“曼丽，以我的角色不该跟你说这些。但是，作为你的师长，我想我还是要告诫你一句——” 

于曼丽心下骤乱。她虽然惧怕王天风，却也毕竟是他的得意弟子——正如明台所吃味的那样，她与王天风之间有另外一种紧密的联系：此刻，她大概猜出了王天风要说什么。 

“不要爱上明台。” 

说完这句话后，王天风挥挥手，示意她可以走了。 

于曼丽默默地走出办公室，走下台阶。楼外，一排杨树的叶子沙沙作响，她静静地哭了起来。 

TBC

好久没在一更里同时刷台风和双毒了……其实还有点夹带的风丽…… 

于曼丽这个妹子又美又萌，“黑寡妇”不就是毒蜘蛛吗？ 

所以这文其实是毒物组的乱炖……这么一说，感觉郭副官真不容易啊！(´･ω･｀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