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燃起了对龙獒的热情……开一个系列文 

每一章都是独立完整的小故事，这样就不会坑了（ 

随更随完 

之一 陌上归 

一天的训练结束后，马龙挎着运动包，一路走回宿舍。开阔的水泥路面，经过一整天的烈日曝晒，此刻十分温暖地熨帖在脚下。 

大道上迎面走来的人影，陌生中又透着几分熟悉。 

马龙突然觉得有些心慌。  

少年的身材因为急于成长而发育得修长单薄，宽大的蓝布T恤被漂洗得有些发灰，右手中稳稳地握着一支球拍。  

道旁的月季灼灼盛开，他小心地避开人流。被帽檐遮挡住的面孔，在纷杂的背影中依旧显得突兀。  

当两人相距十几步时，马龙便咧开一个笑容，并让这个热情的弧度保持，直到两人走进可以说话的距离。 

“哟~~回来啦？”  

张继科停下了脚步，却没有抬眼看一下马龙。压得低低的帽檐下，传来一声模糊的气音儿：“嗯。”  

“这两年，还好吧？” 马龙主动的询问着。语气中，与其说是久别重逢后的关心，不如说是在补上一个欠缺的道别。 

帽檐压得更低了。 

远处的白杨树叶扬起一片片的反光。  

马龙轻轻地叹气。早在上期集训结束时，他就听说张继科可能要回来了，但却始终没想好该如何同他重见。这一两句寒暄，就像接连打到界外的发球。马龙也只能尽量地保持微笑，让自己看起来没心没肺。  

好在张继科只是不说话，他安静地站在那儿，好一会儿后，忽然开口道：“陪我打一局。” 

马龙低头瞄了瞄他手里的球拍。现在是晚饭的点儿，再不赶去，食堂就要关门了。张继科看起来也不像是吃过饭的样子，但他嘴里还是应道：“好。”  

等他们走到训练场，已经人去楼空，大门也上了锁。  

张继科有些不知所措。马龙拿出饭卡，三下两下，把门捅开。  

因为是偷溜进来的，他们没有开灯。  

傍晚的霞光透过长长的玻璃窗洒落进来，乌云在天边盛开紫色的花朵。  

他们在球桌的两端面对面地俯下身体。准备发球的时候，马龙才终于看清了张继科的面孔。愈发尖削的下巴，线条近乎透明。  

他忽然发现对方有双擅于隐藏玄机的眼睛。狭长的双目中，瞳孔微微地透出一道线，线的一端，就粘连在小小、圆圆、白白的球体上。  

他捏着球细细地掂量，轻轻一抛，将球从拍底抹了出来。  

马龙挥拍迎上。  

脆生生的击球声在空荡荡的场馆里回荡。 

乒乓。乒乒乓乓。 

那是异常漫长的一局。 

总是彼此胶着，球一得一失，到后来就渐渐忘了记分。 

也就在彼此一板一板的拉锯中，马龙忽然有了一层层漫上来的实感：真的，是这个人回来了。 

当初，张继科离队的时候，他没有和马龙告别。尽管那时，他们是最好的朋友。 

像他们这一类人，从小到大，就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走、往上拼，从不回头。每上一层，都会遇到新的人，新的朋友、新的对手，落在后面的人，从此就再无干系。 

但马龙几乎从不理解，因为自己的出色，而落下了多少人。每一次，他都以为自己才是被落下的那个。因为那时候的他还太小了，不明白“天赋”的意义。 

凶猛的一板抽来，马龙没有接住，失了一球。他捡回了球，懊恼地丢向对面，气喘吁吁地盯住张继科，等待他再次发球。 

也是因为小，每到一个新的队里，他总是和年长的队友们格格不入，被指使、被孤立。马龙只能一个人闷着头儿练球，以为通过努力可以被他人认同。却不知道他越努力，分别便来得越快——有那么一两回，他刚刚觉得自己有了被接纳的苗头，新的录取便送到，他被选入更高一级的球队。 

一路走来，陪伴他的，只有孤独。 

直到进入国家队，这里的气氛让马龙以为，他的孤独终于有了尽头。这面旗帜，是终生的奋斗，终生的荣耀。在这里，这样的一群人，他们注定是要团结在一起的，一起苦，一起累，一起刷新荣耀的纪录，没有别的奔头。 

那么在这里，马龙终于可以安心地交朋友、交对手了。 

然后果然很快地，张继科便来了。 

他比马龙更早一年进入国家队，现在已经升入一队。这个细眉细眼的小豆芽一脸臭屁地跑来看马龙练球，完全不顾马龙试图搭话、却不知该怎么开口的尴尬，最后丢下一句“还是没我打得好”便跑走，枉费肖战教练气到没脾气地喊着他的名字。 

——“张继科”，这是他的名字，马龙一下便记住了。 

他一点没为这个陌生小孩的嚣张感到生气。相反，却暗暗地开心起来。 

马龙的想法很单纯：终于能有一个陪自己玩的小伙伴了。 

——他说他比自己打得还好？那太好了！他一定不会离开这里，只要自己努力、不被淘汰，那他们就一定不会分开，可以一直做朋友。 

从那个时候起，马龙就决心要和张继科做好朋友。 

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诚意，连上天也愿意帮他实现这个愿望——以往从不了解马龙在想什么的大人们，这一回却仿佛无比地明白，尽管马龙和张继科各自在一队和二队，却还是安排了两个小孩住在同一间宿舍。 

“要当好朋友，要照顾好对方……等你们将来长大了，就是中国队又一对的‘双子星’。” 

那时候的刘指导还没有后来这么团，他循循善诱地嘱咐两个小孩儿时，笑容里还有股子憋不住的、招女孩们羞涩的“坏劲儿”，及莫名的得意。 

宽阔的训练馆中，寂寞、单调的对拉已经持续许久。 

趁着一个死球的空当，马龙大汗淋漓地走到一边，掏出毛巾来擦汗。张继科也累得嗓子眼儿冒烟儿，但他什么都没带，便抄过马龙的杯子开始灌水。 

马龙看着他不断吞咽的喉结，手指隔着粗糙的毛巾慢慢地摸索。 

——在他们住在一块的那些日子里，果然是混成了一对“好朋友”。 

张继科这个人除了有点小洁癖和爱充大哥以外，其他的毛病并不多，在他那个年纪的小队员里，甚至算不得淘气。但每隔一段时间，他就要犯纪律，搞出点事情来，不然就好像浑身不舒服一样。 

不让染发偏要染，脑袋染得像个鸡冠子，马龙也没看出怎么好看。 

不让早恋偏要恋，搞得教练如临大敌队友津津乐道，马龙也没瞧出他怎么跟人家看对眼儿了？ 

结果每次都是被教练狠批，拎出来当反面教材，还要写检讨书。 

马龙本是个众人皆知的乖孩子，纯粹出于友情的自觉，陪张继科一块把脑袋染成红绿灯或者帮他给女孩儿传纸条，然后一块挨骂，一块写检讨书。 

偏偏他又不像张继科那样对批评免疫，每回都被教练骂得无比消沉。影响了训练状态，教练组还要怼张继科带坏了好苗子。 

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，张继科愧疚之余也有点烦，于是决定跟马龙划清界限。他对马龙说：“以后你不用陪我挨骂了，也别老管着我，我自个儿犯的事儿自个儿会扛。你跟着掺乎什么劲儿呢？” 

马龙听了以后摇摇头，说继科儿你怎么就这么中二呢？你说说你犯的那些事儿，我都替你尴尬。一边说，一边老干部似地叹息。 

张继科一听就有点火了，冷冷一哼道你说谁中二呢！什么叫中二？ 

马龙噗嗤就乐了，说你是水瓶座的，中二病严重点很正常……当时马龙正逐渐步入二次元的大门，对星座和塔罗也颇有涉猎。“虽然我觉得你挺中二的，但我愿意陪着你一块中二。” 

张继科梗起了脖子，嚷嚷道，我不用你陪！ 

马龙又摇摇头。“但是看着你一个人跟那儿犯病，我会更尴尬……不知道为什么。” 

原本正在心底默默唾弃马龙的张继科突然脑海一片空白。 

马龙又补充道：“这可能是我的毛病吧……我是天秤座，有骑士病。” 

张继科愣了一下，终于脸色通红地大声唾骂出来：“呸！你是骑士那我成什么了？你别跟我犯这病！” 

马龙浑没在意，笑得见牙不见眼道：“继科儿就当我的公主呗，我不嫌你。”说完，还抢过张继科的手背，猛地吧唧一口。 

“有病！”张继科愤怒地摔手就走，“马龙你是不是男人？这么大了还玩过家家儿！” 

闹过之后，张继科终于还是学会了安慰被教练骂得消沉的马龙。可他也学会了尽量地避开马龙，一个人去闯祸，最终也一个人犯下了足以让他离队的错误。 

再没有人提新一代的“双子星”了。 

另外一个大点的队员陈玘住进马龙的宿舍，顺便照顾他。 

那些仿佛玩笑、又仿佛预言般的话，好像从来都没被人说起过。那个曾经在这里陪他度过了日日夜夜的人，也仿佛压根儿没有出现过一样。 

马龙又回到了一个人闷头儿练球的状态。 

张继科走了之后，马龙也没再去个电话什么的。 

他们就这样失去了和另外一个人的全部联系——不在一起打球了，即使相互联系，又能说点什么呢？关心一下彼此，最近生活过得好不好，有没有交女朋友？圈子里出了什么新的八卦？还是，你买了新的限量版来炫耀一下？ 

那些当然可以说，但是说出来，只会让彼此更加疏远。 

对他们这些人来说，真正在乎和关心的东西只有一样，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。他们之间的联系，不可能存在于那些平常而实在的交流中，他们之间存在的，是一种冥冥之上的关系。 

——陪伴彼此的成长。对方的存在，就是给予自己的养分。 

当他们不能再映衬彼此，甚至连那些陪在一起度过的好时光，都变得黯淡。 

高大的场馆陷入阴影中，温暖的光线一点点地变冷，视线渐渐地模糊起来。 

终于有一个球，张继科没有接住，远远地弹走。等他循着声音去找那个球，却怎么也找不到了。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，忽然就倒下去。  

马龙抹了一把汗水。见张继科不再起来，他一边拿着球拍扇风，一边朝张继科走去。  

张继科呈大字状摊在地板上。从见面后，就一直在忍让他的马龙忽然有点运气，他踢了地上的赖皮狗一脚，呛声道：“好吗？”  

晦暗不明的光线中，他看到张继科朝着他，用下巴点了两点——“好多了。” 

马龙歪起头，继续扇风，他口干舌燥、声音里隐隐地带出笑意道：“就算你回来准备大杀四方，你丫也不用整得跟一独行剑客似的——小样儿！”  

张继科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，沾得满身的灰。他抬起头，吹出一口气，将额前的发帘一丝丝地掀起，露出湛湛发光的眼神。  

马龙弯下腰，静静地盯住他。悬下来的影子，将张继科整个人都罩住。 

当初，队里刚传着张继科会被退回省队时，马龙也惊慌过，失措过，但当张继科真地走了，他 

却不再埋怨队里的决定，反而开始埋怨继科儿。 

他知不知道自己对他有多失望？ 

但不知道，也就不知道吧……马龙想了又想，觉得：自己大概终于是适应了。 

——他以为已经失去的那个人了，居然，又回来了。 

还大大咧咧地摆谱儿，一副大爷的德行。 

从开始到现在，一直装酷装得得心应手的张继科，这会儿终于被马龙盯得有点毛了。他忍不住抬起手，捏了捏那个白花花、软乎乎的面颊，道：“长得是比我壮了……不过我刚才发现了，你没我高。” 

马龙一巴掌拍开张继科的毛手。“别跟我嬉皮笑脸的……”真好，他又能对这个人生气了。他想着，他说道：“咱俩来算算账呗。” 

Fin. 

*题目取“花开缓缓归”与“谁家少年”之意 

欢迎指出时间Bug，个人扒资料的能力有限……指出来的我一定改^^ 

请期待之二……能凑成个系列（ 喂